歲月如歌

　　作者：孫紅 稿源：時評界 編輯：時小川

　　母親生老三的時候，我四歲半。那個夏季的黃昏，母親拍著妹妹，一遍遍的哼著眠歌：狼來了，虎來了，馬虎背著鼓來了!母親要照顧更小的孩子了，我坐在門前的石階上，在母親的眠歌聲里，仿佛瞬間長大，有了清晰完整的童年記憶。

　　鳳姐姐訂婚了，對象是個當(dāng)兵的，她穿著婆家給買的鵝黃色上衣，甜蜜蜜的笑著。她喜歡摟著我和姐，教我們唱《洪湖水，浪打浪》，院子里，是我們姐仨悠揚(yáng)的歌聲。大人們笑著說：咱家孩子隨老根，都會唱!家里已經(jīng)出過兩個玩弄樂器吃公家飯的人，再多幾個才好!每唱到“晚上回來魚滿倉”這句，鳳姐姐都會笑，她笑什么呢?我的小腦袋瓜想啊想，原來當(dāng)兵的哥哥，就叫倉!于是她笑我也跟著她笑，她笑她的甜蜜蜜，我笑姐的小秘密，學(xué)完那首歌的那個秋天，鳳姐姐就出嫁了!

　　上學(xué)了，學(xué)校每次開會，都會讓學(xué)生上去唱歌，我也是個愛唱會唱的，卻怕被點到，害羞啊!終于我們班主任喊我了，讓我唱《黨啊，親愛的媽媽!》，忘了怎么上的臺，也忘了怎么唱的，光記得臺下黑壓壓一片，我妹我姐都在隊伍里。吃晚飯的時候，我姐說：“老二你再上臺，抬起頭來，笑瞇乎的多好啊!”我急切的問：“姐，我唱的咋樣，恁同學(xué)說我么?你看見我全身都哆嗦了嗎?” “都說你唱的不孬，后邊頂上去了!就是臉上的表情和哭是的!”我人生中第一次登臺啊!

　　初中迷上了流行歌曲，迷上了張薔，她的聲音，嬌嬌嗲嗲，唱著少女的心事：我的心上人，你在何方?你的心上人，穿著藍(lán)色衣裳!膨脹的身體，萌動的情感，放飛的理想，播種的希望!要過怎樣的人生?升學(xué)這條道會一帆風(fēng)順嗎?父母會不會供我到底?走不出去我會安于現(xiàn)狀嗎?想起了英俊少年里那首歌————夏季里最后一朵玫瑰：一天一天，時間飛跑，少年的煩惱增多了!

　　還是兵敗在了黑色七月!如果父親好好的，完全是另一個結(jié)果，那天我哭的好委屈，姥爺來問成績，他也哭了，我媽說這是她第一次見自己的老父親掉眼淚。老人家大熱天跑了趟臨沂，舅舅出資說讓我復(fù)課一年，那是從來沒體會過的壓抑：苦澀的砂，吹痛臉龐的感覺，像父親的責(zé)罵母親的哭泣永遠(yuǎn)難忘記!狠狠的唱，狠狠地學(xué)，狠狠地跑，狠狠地考!那年我超出本科線一分，去聊城和另一幫人會合了!我的至愛親朋們!

　　花的心，開在蕊中，空把花期都錯過!四年大學(xué)，是清高清苦的，而戀愛是奢侈的，除了學(xué)習(xí)，做家教，就是唱歌，讀書，愛只能想想而已!我的衣服，是老鄉(xiāng)嫂嫂，家教嬸嬸給買的，我一直覺得羅曼蒂克的愛情，應(yīng)該建設(shè)在豐厚的物質(zhì)基礎(chǔ)上。穿著皺巴巴的衣服，互相喂對方一口清炒豆芽?別讓我笑了好不!多年以后才明白，那些寒門學(xué)子，最終都成為了社會脊梁;而同窗的結(jié)合，更容易情深意長!在時光機(jī)里，我們都成了一張發(fā)黃的舊船票，再也登不上對方的客船，只能望洋興嘆!

　　大大的辦公室，政史地三科的教師都齊了!大家每天都忙著備課，上課，找學(xué)生背題!我們組長提議買個錄音機(jī)，課間聽聽音樂。居然全票通過!在音樂的旋律里工作，忽而覺得一切都變得不同，白雪的千古絕唱，李娜的青藏高原，最受歡迎，每到音樂響起，就演繹成了小合唱!那年去長清找霞霞玩，她帶我去了幸福時光，第一次接觸到那么棒的音響，第一次拿起了麥克，第一次歌聲悠揚(yáng)，第一次找到了星的感覺，我倆合唱了女人花，甜蜜蜜，瘋的像十八歲少女，卡拉永遠(yuǎn)ok!

　　我對少數(shù)民族的歌，情有獨鐘!她們或悠長或蒼涼，各有特點!達(dá)坂城的姑娘，和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，走西口，和山歌好比春江水，如同當(dāng)?shù)仫L(fēng)味小吃一樣，有很強(qiáng)的地域性，極具異域風(fēng)情。忙碌了一天之后，遠(yuǎn)遠(yuǎn)聽見音樂的泉流，聽見：我是你五百年前，失落的蓮子，每一年為你花開一次!這樣的歌曲，覺得心都融化了，于是走進(jìn)隊伍，舒展雙臂，和大家一起踏歌起舞，我的小腳趾是完整的，說明我的祖先不是漢族。你看看自己的吧!

　　人生漫長，幸好有歌聲相伴，不算寂寞!輕吟為笑，長歌當(dāng)哭，說的都是你，唱的都是自己，盡抒胸臆。那天大家聽著我唱的歌，回憶青春，連潛水的詩人都露臉了，說至愛親朋的主題曲，就是這首：不想說再見!是的，沒有結(jié)束的時候!就這么一直走下去，就這么一直唱下去，和你們一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