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菜白

　　作者：李民增

　　早市很大，賣白菜的很多。一大車一大車的。都挺好!

　　老伴一路打聽著往里走，都是七毛錢一斤。依我的意見，隨便哪個攤買幾棵就行。她卻執(zhí)意要挨著看一看。

　　走著走著，眼前一亮，發(fā)現(xiàn)路邊一車白菜明顯比別處的白，菜幫看著也絲細，棵也都大。胖娃娃一般，叫人喜，惹人愛。有一種青頭白菜也挺好，人們還是喜歡白色，給人以純潔感，看著舒服。

　　賣菜人是一位莊稼老漢，身材不高，低眉順眼，一看就是個老實人，買他的菜放心。

　　老伴停下腳步，湊過去，打算買。老習慣，先問價：“多少錢一斤?”

　　“七毛。”老漢回答。聲音不高，且含混，證明他確實老實。

　　“六毛賣不?”老伴講價時，又一位穿著時尚的女人走過來。

　　老漢仿佛沒聽見似的，只管低頭收拾白菜，沒回答，也沒抬頭。

　　老伴就開始挑選。那位女人也挑。都好也要比較比較，優(yōu)中選優(yōu)，一般人的心理。至于價錢，老伴可能認為，不回答就是默許?；蛘邲Q定，不讓錢，七毛一斤也買他的。邊挑邊隨口問：“你這是發(fā)(販)來的唄?”老伴喜歡跟自產(chǎn)自銷的菜農(nóng)打交道，認為他們的菜鮮，除非實在沒法，不給菜販子打交道。對那些油嘴滑舌的賣菜者尤其反感。

　　聽到我老伴問，老漢抬頭看了她一眼，鄭重回答：“你看我像發(fā)菜賣的人嗎?”語氣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滿，仿佛懷疑他人品似的。

　　我老伴笑笑，表示相信他的菜是自產(chǎn)的。我猜想，她之所以決定買，也與此有關(guān)。看情況，賣菜老漢是個有尊嚴的人，地位低，人格不低。接下來發(fā)生的事，進一步證明了這一點。

　　時尚女人先選好幾棵白菜，往地磅上一放。

　　“五塊九。”老漢說。

　　“給你六塊。那一毛不用找了。”女人的做法讓我贊賞。錯就錯在語氣有看不起人的意味，還用欣賞的目光看老漢感動了沒有。

　　老漢顯然意識到了，不領(lǐng)情，笑臉也沒有，更沒說感謝話，回頭招徠別的顧客去了。女人擺出一副不給他一般見識的面孔，悻悻離去。我卻感到了老漢的自重。

　　老伴選好幾棵，放在地磅上一稱，“八塊九。”老漢說。差一毛不到九塊。我遞給他一張十元，想說“找給我一塊就行”，怕老漢多心，沒說出口。老漢遞給我一塊一，我接過來時，他又送給我一個微笑。我清楚意識到：老漢是有尊嚴的，值得尊重。如他車上賣的大白菜一樣：普遍而不普通，簡約而不簡單。

　　作者簡介：李民增，男，山東省聊城市人。作品經(jīng)常在國內(nèi)外報刊發(fā)表，獲獎，選入多種版本。出版有詩集《春雨瀟瀟》，詩文集《柳園漫話》。